债务压顶：“砸锅卖铁”时代来了

如果一个人要做成某事的时候，他为了表明决心，可能会说“砸锅卖铁”也要把这事办成，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一个政府要办成某事的时候，如果也说“砸锅卖铁”，其实也说明这事的紧迫性。

8月28日，一张图片在微博等社交平台广为流传，显示是《重庆市璧山区人民政府办公室关于成立重庆市璧山区“砸锅卖铁”工作专班的通知》，抬头是“重庆市璧山区人民政府办公室（璧山府办﹝2024﹞26号）”。

▲网传文件图片

重庆市璧山区发生了什么？要做什么？

有媒体记者直接致电重庆市璧山区人民政府办公室值班室、璧山区委宣传部，工作人员均表示，暂未听说“砸锅卖铁”工作专班，需要核实情况。随后，记者从璧山区财政局工作人员处求证得知，“砸锅卖铁”工作专班已开始运行。

也就是说，这事是真的。

好好的，为什么要“砸锅卖铁”？锅是用来做饭的啊。

《通知》明确了专班的组成，组长为璧山区区委常委、区政府常务副区长田中，副组长为区财政局局长侯咏梅、区国资中心主任韩艳。

我查了一下，这三人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职务也对得上。

工作专班统筹负责全区“砸锅卖铁”工作，包括制定工作方案，明确实施范围，确定资产包，建立价格决定机制，完善奖惩措施，推动项目落地，开展政策宣传，以及与“砸锅卖铁”相关的其他工作。

我的理解，这个“砸锅卖铁”工作专班是“处置资产、化解地方债风险”的。

▲重庆市璧山区

有人对“砸锅卖铁”这个词颇有微词，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主要看工作内容。

重庆市璧山区现在的财政状况和债务情况如何呢？

8月12日，《重庆市璧山区2023年区本级决算草案报告》在区政府网站挂了出来，我们可以清晰看到该区的有关情况。

2023年，区本级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实际完成96.52亿元，其中：税收收入完成22.65亿元，非税收入完成23.95亿元，上级转移支付补助收入29.71亿元。

这是三个主要的部分，可以看到转移支付占了23.6%

但是，几个和个人收入有关的数据在下降：

这属于一叶知秋了。

2023年，区本级一般公共预算支出实际完成96.52亿元，其中：本级支出完成68.34亿元，增长14.6%；债务还本3.2亿元，下降64.4%。

简单说，支出在增长，但是还债能力在下降，而且还债能力下降了64.4%。

2023年，区本级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实际完成93.74亿元，支出实际完成93.74亿元，持平。

但是，2023年政府性基金预算支出中，城乡社区支出科目偏慢。主要原因是棚户区和老旧小区改造、中医院一期建设、科技创新小镇产业园区（一期）建设、城乡冷链物流一期等项目未达资金拨付进度要求。

慢是因为没钱了。

如果你来决策，你能怎么办呢？把区里的资产盘一盘，“砸锅卖铁”是选项之一。

区里的国有资本经营预算收入也很一般。

2023年，区本级国有资本经营预算收入实际完成2.16亿，支出实际完成2.16亿元。

债务情况也有必要说一说。

2023年末，政府限额债务224.57亿元，比2022年末余额193.04亿元增加31.53亿元。

你要知道，该区一年的税收+非税收才46.6亿（2023年数据），224.57亿需要全区人民不吃不喝还要干活，4.8年才能还完，还没算利息。

该区当然也是在还债的，2023年才偿还政府限额债务本金8.319亿元，均系发行再融资债券偿还。

按这个速度，就算还本金也要还27年。而且是发新债还旧债，其实等于没还。

以上，就是重庆市璧山区要“砸锅卖铁”还债的数据背景。

如果没有转移支付，那是绝对入不敷出的，就算转移支付一点都不减，债务不增加，就算真实还债，不搞发新债还旧债，仅仅还本金就要还27年。

客观说，还是挺困难的，就是不知道“铁饭碗”的工资、绩效有没有受影响？想来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有点意思的是：

不仅仅是重庆璧山区在高调“砸锅卖铁”，内蒙古卓资县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在谈到化解风险的时候，也说了：“砸锅卖铁”化解债务13.37亿元，实现“退橙”降级。

宁夏永宁县也在今年7月25日印发了“永宁县安置房闲置房产处置方案”，表示为深入贯彻落实政府过紧日子要求，加快推进我县债务化解，砸锅卖铁、全力以赴、用尽全力、穷尽办法做好资产处置变现化解债务工作。

青海海东市也在“砸锅卖铁”。

2024年5月11日泉州市泉港区召开第37次常务会议，研究泉港区“砸锅卖铁”处置资产化解债务风险方案、强化预算管理坚持过紧日子。

为什么会出现这些情况？

首先是房地产狂飙突进的时代，地方政府很有信心，用土地和房子做抵押，上了不少项目。现在房地产、土地市场都变化了，还债的高峰期也到了，突然发现面前有五个杯子，但只有三个盖子，甚至只有两个盖子，这钱还不上了。

所以，盘点资产，把该卖的卖了，把该收的收了，赶紧去还债成了当务之急。

那么，为什么要成立专班，而且是主要领导参与呢，很简单，主要领导才有能力协调银行、债主、国有企业的资源。

说句实话吧，有些地方的债务很难化解了，至少短期内很难还得上了。

指望广东、江苏、上海、浙江、山东、天津、北京等地的转移支付救命？这么说吧，至少1-4月，在财政收入上能持平自保略有盈余的只有上海，当然，有可能5-8月有些积极的变化。

北京餐饮的数据可以让我们感受到更多变化：

8月27日，经济观察报发文透露，北京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上半年，北京规模以上（即年营收1000万元以上）餐饮业利润总额1.8亿元，同比下降88.8%，利润率低至0.37%。

这里面有些是国有企业，场地是自有的，没有租金，如果算上租金，利润率可能是负数。

所以，广东、江苏、上海、浙江、山东、天津、北京也很不容易，可以大胆合理推测，这些城市、省份今年上交的转移支付可能比去年略少，也就是说内地省份在做明年的预算的时候，对转移支付的期待要稍微调低一点。我说的比较委婉，大家都懂。

无论重庆璧山，还是内蒙古卓资，又或者是青海海东，都不要指望转移支付能帮自己还多少债，转移支付的绝大部分就是帮地方做“三保”的，即“保基本民生、保工资、保运转”，能保住这几个，我认为已经是极大的胜利。

“砸锅卖铁”时代来了，化债绝对是当务之急。

一方面当然要还钱，另外一方面不是民生急需的项目都不要上了。

此前国务院要求天津、内蒙、辽宁、吉林、黑龙江等12个债务较高省份除供水、供暖、供电等基本民生工程外，省部级或市一级2024年不得出现新开工项目，严控新增楼堂馆所等新增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地方盲目上马新项目的行为，这是完全正确的。

所以呢，确实来到了新阶段，很多人不说话，但是他们在积极行动：

央行数据，7月末，本外币贷款余额255.43万亿元，同比增长8.3%。月末人民币贷款余额251.11万亿元，同比增长8.7%。

寻找安全感，努力存钱，是很多老百姓正在做的事情。

未来，还有很多确定性很高的事情转变为高度的不确定性，这个时代唯一不变的就是快速变化，大家要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