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于晏：靠直觉活在当下｜上城士电影011

六月中旬的上海，淀山湖，户外的阳光已经充满热力。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演员彭于晏反而被激发出健康、积极的气场，一如他之前让观众印象深刻的绝大多数作品。当然也有例外，正在上映的新作《狗阵》干的就是“打破滤镜”之事。在这部电影中，彭于晏饰演的西北小伙二郎从过去走来，试图融入社会，沉默寡言，直到遇到一条黑狗。人狗不分，人狗相惜，孤独的灵魂互相激励、扶助，直到重新上路，奔向未知、遥远的未来。这部电影是今年戛纳电影节唯一获奖的华语片，斩获“一种关注”单元的最高荣誉。13年前，彭于晏跟随《翻滚吧！阿信》来到蔚蓝海岸，当时只是为了卖片，而这一次是在电影宫里看完全片，并且接受全场观众的热烈掌声，“大概看了十分钟，我就感动得哭了！”这是一位始终在怀疑自己、靠努力焊死信念的硬核演员，为数不多的一次“脆弱”，就像电影中被很多观众津津乐道的magic moment，就是二郎骑着“挎斗”摩托车与黑狗路过场面震撼的“狗群”，他没有选择蛮冲，展示力量，而是默默地下车，推着车和黄昏的光慢慢走过，接受了狗群的“注目礼”。这一刻，就是电影和二郎角色的魅力最大值——沉默也是一种力量，爆发正在酝酿之中。

如果盘点今年戛纳电影节的场外亮点，那一定不能落下这位叫彭于晏的华语演员在清晨的蔚蓝海岸遛狗。很多媒体人和当地华人，但凡早起一点，就可能碰到他，而彭于晏本人也邂逅了本届评委会主席——《芭比》导演格蕾塔·葛韦格，并将他们的合影PO到了社交媒体。最后，《狗阵》拿下大奖，而这条叫小辛的黑狗也拿到了狗狗“金棕榈”评审团大奖。在回国的首映礼上，跟管虎多次合作的演员黄渤开玩笑问，彭于晏和小辛谁演得更好一些。看过电影的人都会惊叹于导演精巧的设计和绵厚的作者表达，管虎说这并非一部动物萌宠片，而是始终关注个体的生存状态。编剧葛瑞就直言不讳，认为在某种程度上，二郎和黑狗是一体两面，人就是狗，狗就是人。

彭于晏开玩笑说，都说作为演员跟三类人事物最难演，一个是水，一个是小孩，再就是动物。前面两个我都尝试过了，比如在《紧急救援》中要面对让人恐惧的“水墙”，并从中逃出生天。可跟狗怎么演戏？他觉得一切都是未知的，反而想挑战一下。为了准备角色，彭于晏提前进组，花时间跟黑狗以及其他有对手戏的狗相处，建立感情。电影是在疫情期间拍摄的，执行再小的事情都要花费超出平时两三倍的时间，但也正因为这样，反而拉长了主创的耐心，节奏是舒缓的，情感也跟着细腻起来。彭于晏说那段时间除了拍戏，就只能跟狗待着，下了戏我连戏服都不换，就穿回住处，就是一种在生活中的状态。戏拍完了，彭于晏舍不得小辛和另外两只小狗，决定都收养了。管虎说，彭于晏对这些狗很好，在戛纳再次见到小辛的时候，觉得皮毛油光水滑，可见主人多么精心饲养。

但是，决定带小辛来戛纳其实需要付出勇气，以及克服很多麻烦的选择。在得知电影入围之后，彭于晏要赶紧去申请飞行许可，还要为狗狗做全面的防疫检查，到了巴黎还不能坐中转飞机，是彭于晏抱着它坐了五六个小时车才来到戛纳。“但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是二郎和黑狗的命运在戏外的延续，是最好的安排。”

《狗阵》的故事设定在西北的小镇，那里只有一条商业街，人们主要的活动都在街道两旁开展，周边是拆迁的居民楼，有一些流浪狗穿梭其间，再往外走是无人问津的动物园，二郎的父亲在此工作，继续往外走，就是标准的西部地貌，粗犷、荒芜，太阳的光线就像砂石一样重重地抛洒上去，无论是人还是狗都显得渺小。

这样的戏剧环境对于彭于晏而言，是第一次尝试，也不怪观众和媒体在看片之前会好奇彭于晏的出演，就连导演管虎自己也想不到。在疫情期间筹备此片，演员选择上天然有更多掣肘，制片人梁静推荐了彭于晏。导演在首映礼上开玩笑，“当时还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对方实在太帅太时髦了，可以吗？这个疑问不但导演有，连彭于晏本人也有，“为什么是我？其实这个问题，是我很多次拿到剧本时都会问的，总觉得剧本里的角色跟我有些距离，我不确定自己能否演好。但可能也是不自信，就会推动我想办法去接近角色。”这是彭于晏的路径，13年前出演“阿信”时，几乎没有人相信一个阳光大男孩可以把体操练到几乎专业的程度；同样，与影帝张家辉硬碰硬对垒，出现在缉毒的主旋律作品中；甚至，在姜文的电影中出演骨子里流着北京小爷血液的李天然等等。这些角色在当时看来，都不能算是彭于晏作为演员的舒适区，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怀疑是对自己的“施压”，要把自己的潜能压榨出来。这次拍《狗阵》的难度不仅仅是要与狗对戏，按照管虎的话说，演员要顺着狗的反应来才自然，一切都是不可控的，所以越自然越好，“还有一个难度是我几乎不说话，在没有台词的情况下，我要怎么让观众去感受到角色的情绪，理解电影的主题呢？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最终，彭于晏找到了方法。二郎是小镇的红人，是一名技术高超的摩托车特技演员，又自组摇滚乐队，在他的卧室里有乐队的海报，这些细节成为无声的语言，彭于晏娴熟的动作协调能力还有文艺气质，都融进了角色里，让观众不会觉得二郎的沉默是苍白的，反而更能共情他的处境。编剧葛瑞还特意强调，其实在西北那样的地方，地广人稀的环境下，当地人很多就是话很少，或者说得很简洁，可能因为天地太过于辽阔，人很容易显得渺小、微不足道，所以有什么可多说的呢？

等《狗阵》进入宣传期，大家才知道彭于晏的外婆是陕西汉中人，小时候的他还曾去西北过年，于是大家恍然大悟，难怪彭于晏演得并不违和，因为他本来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帅小伙儿。“要不是今天采访，我可能都不会讲这些故事，我记得小时候跟外婆回老家过年，在火车站上差点走丢了，我就记得大人说找不到人就站着别动好了，我记得当时火车站的广播就在喊哪位小朋友，你的家长在找你。一个我应该叫舅舅的长辈用自行车驮着我在街上玩，结果我不小心把脚绞进车轮里，球鞋都烂了，脚后跟的伤疤现在还能看到，那次过年我就是躺在床上看电视。”

在《狗阵》中，彭于晏饰演的二郎出场就是一个大写的“颓”字，不像之前偏重动作戏的商业类型片，他精心锻炼的身体成为故事的燃料。按照管虎的话说，在大多数时候，二郎是稍微驼背的，身体语言是收着的。开场时他吃一碗面，很久没有见到他的老街坊在一旁念叨，二郎就是低着头，眼睛只盯着面，一句话不说，快速把面条吸溜进肚子里，然后像逃离现场一样走人。总之，彭于晏在片中没有满溢的荷尔蒙张力，只是一个休眠、孤独、压抑的灵魂，而故事的主题就是讲人如何丢失但最终找回自己的“动物性”。

在首映礼以及路演中，不少观众都会好奇彭于晏在片中是不是牺牲很大，是不是有压力。对于这种兴趣的聚焦，彭于晏很职业，看得很开，“电影拍出来交给观众，就要允许不同的视角，有人因为爱狗，所以看的是人与狗的关系；有人会看时代背景下命运的无奈；当然还有人关注身体，也没关系。”彭于晏唯一关注的是，作为演员的身体在故事里是否合乎逻辑，“在《激战》中，角色的肌肉就必须练出那个样子，否则观众就没办法入戏；同样，我还拍过一部文艺片《热带往事》，故事发生在潮热的南方小镇，角色是一个很边缘的人，那我觉得他越消瘦越有说服力。”正如彭于晏所说，他的身体是完全为角色服务的，他也展现出令人震惊的两种“极端”，一种是打开，凸显力量，甚至充满进击感的身体状态；另一种是压抑，情绪先行，去掉多余的质感，以“活着”为诉求的状态。只要角色需要，彭于晏对于自己身体的调整是不惜成本的。

从怀疑自己到“逼自己”做出调整，因为这样努力、自律，出道至今，彭于晏在他作为演员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代表作，并且类型丰富，都是时下之选。彭于晏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因为阿信就被林超贤看到，邀请去演《激战》，就被人看到拍动作片的可能性，然后又可以和更多大导演合作，这一次《狗阵》是我难忘的体验，它的实验性和作者表达，都丰富了我的经验，无论它拿不拿奖，对我来说它都很重要。”

这部电影在世界A级电影节拿了奖，很快又进入全国公映，问彭于晏未来的计划是什么。他笑着说，自己是一个没什么计划的人，就是关注当下，“就像二郎不会想到自己会遇到黑狗，遇到之后人生会发生什么变化，重要的是他们遇到了，就是靠直觉活着，这种直觉会让人更简单、更快乐。”直觉上判断，《狗阵》之后彭于晏或许还会在剧本阶段怀疑自己，但在实拍时也会更能掌控自己与角色，值得期待。

上城士电影｜彭于晏

出品：伦思博
电影负责人：张海淼
摄影：Wanglei&Jiangkun
编辑：AlanWoo
造型：AlanWoo、Garbo
化妆：莫安琪
发型：Yun
采访、撰文：钱德勒
导演：瑞
摄像：闽豫、罗刘
剪辑：瑞 、五更
调色：四月
美术：Zhu
制片：ZhanXuan
设计：王若菲、张春妍
摄影助手：Biu
服装助理：Tean、Eugenia
制片协助：刘丹丹、张晓明
道具：凯霆
灯光器材：晶晶